从前的父亲

2023-12-11 00:40 阅读
大江网-江西工人报

  父爱如山!文艺作品大都把父亲描写得高大完美,我总觉得有人为拔高的嫌疑,不太真实。我自己也是父亲,但我很诚实地承认,我担当不起诗文歌曲中对父亲的溢美之词。我觉得父亲不是圣人,不是万能的。绝大多数父亲平凡、普通,他们对子女都只是朴素的疼爱。而我的父亲就是个平凡人,我觉得这更靠谱和真实。

  父亲陈定忠出生于1937年。小时候见过一张父亲刚参加工作时的半身照片,留个大分头,五官俊朗,帅气逼人。那时听奶奶说过,三都圩镇附近村子的一个姑娘,因为迷恋我的父亲不能自拔,相思成疾,最后居然郁郁而终了。我当时听了相当惊奇,现在回想起却有点沉重。

  父亲读完初中,便考上了上饶农校。那时读中专的学费、伙食费是全免的。父亲因为家庭贫困,所以选择读中专。如果父亲读了高中,当时考大学估计没有多大问题。应该是1959年读中专的时候,父亲同母亲结婚了,当时我母亲在吉安市百货商店当会计。1960年我的姐姐出生。而1962年国营单位一股下放运动,我母亲因娘家婆家都在农村,加上生了女儿影响工作,便被下放了。她便带着我刚满两岁的姐姐来到父亲那里,当时父亲刚刚农校毕业被分配在遂川农垦局工作,还没有转正,月工资才十八九元。父亲十几元的工资无法维持一家三口的生活,于是辞职回家了。

  我就是那年九月出生的。我一直认为自己一生窘迫,郁郁不得志,就是因为出生的不是时候,在娘胎里便跟着父母东奔西跑,颠沛流离。从吉安到遂川,又从遂川到泰和三都乡下老家。先天不足,后天不幸,所以注定一生平庸,难成大器。我年轻时曾发过誓,一定要回到吉安去,但最终却在赣州安家,不过也挺好。

  父亲这一生,犯过两次重大失误。第一次便是离职。他如果沉得住气,眼光放长远点,坚持下去,便会守得云开见日出,后面的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艰辛磨难。我的性情也是这样,总是沉不住气,真是得了我父亲的真传。

  父亲携家带口回乡后,一时成了村子里的笑话。但事已至此,无法回头,他和我母亲只能加入生产队里种田劳动。后来公社请父亲去小学当民办教师。母亲则一直务农种田。再后来,我的弟弟们便一个个地出生了,父母最后居然一共生了八个。一个姐姐,下面七个清一色都是弟弟。要养活这么多孩子,父母的负担和压力可想而知,其中的艰难困苦、辛酸劳累,三天三夜都说不完。

  父亲养大了八个孩子,还建了两栋房子,使得七个儿子长大后每人都能分到三间房。父亲重视教育,七个儿子中有两个大学生,两个高中毕业生,其他三个也都读了初中,这在我们那一带是极其少见的。

  父亲退休后,同母亲搬到三都圩镇生活。儿子们都挺有孝心,那些年带父母过了些风光潇洒的日子。三弟带父母到北京住了半年多,北京市玩了个够,回家时还乘坐飞机。七弟带父母到广州、深圳旅游,还到香港、澳门观光。

  父母也来过赣州,住了一个星期,便回去了。患有严重的阿尔兹海默症的母亲,摔倒几次后,最后一次把大腿骨摔断了,在医院治疗一个多月后去世。母亲去世后,父亲的精神世界完全坍塌了,从此便不是从前的父亲了,父亲此时已看空人生,只追忆亡妻。

  □ 陈利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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